我開始認識新朋友，為的是讓自己徹底忘記Pin那雙無辜小狗似的眼神。
才發現，這個世界裡，稱自己為T的，可是有百百種。
常見的分類有如鐵T、娘T。鐵T通常指具有在外表上酷似男人、在床上不脫衣服等「陽剛」特徵的。而娘T顧名思義，意謂著外表秀氣，保有女性「柔性」氣質的。或許就像是Pin這種類型的。
當然，也有一些其他分類方式。
例如以性向區分的 – 「不分偏T」，指的是在交往取向方面，可以接受的伴侶同時包含T與婆。若是單純說自己是「T」，一般表示只願意跟婆交往。
說實話，在我的認知裡，所有的特質都是相對的，也沒有誰能夠肯定，自己下一個墜入愛河的對象會是什麼模樣；那又要如何用這些非絕對的、或未知的，來定義一個人呢？
因此，當一個人跟我自介為鐵T時，我傾向翻譯成 – 這是個認為自己是男人、不喜歡身為女性的身體、且在做愛時不想被進入的，這樣的定義。
而所謂娘T或一般的T，雖然做男孩子或偏中性的打扮，但對於自己是女生這檔事，還有基本的認同；至於在做愛時，還有接受被進入的可能的。
不過，若當一個人自介是婆時，以我的個人經驗，那恐怕與性的進行方式沒有太大的關係。我傾向翻譯成 – 總是遇不到什麼好對象、曾經被傷害很深、或自我感覺很受傷的女人。
這樣想想，或許我也可以開始使用「婆」，來介紹自己。
***
K是新朋友中的其中一個，自介為鐵T，是個職業軍人，比我年長了將近5歲左右。她對於難以忘懷前女友的部分坦言不諱，但也直白地闡述對我充滿興趣。
某個週末，K希望與我見一面，而我懶懶地不想出門。當她提議是否可以來我家拜訪時，我也應允了。
K在談天的過程中充滿自信，分享著關於軍中生活的趣事，休假時與朋友開車旅行的經驗，以及「過去」沉迷於與不同女人性愛的荒唐事跡。
「你確定是『過去』嗎？」我笑著問。
K雖然極力撇清，說那真的是過去少不更事時的自己。卻也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K說，跟我有一見如故的感覺，像是熟稔的老朋友似的。不知道為什麼，平時總是防備心很強的自己，在我面前，卻自然而然地卸下心防。
床頭的MP3透過不插電小音箱，路易斯阿姆斯壯，低沉渾厚的嗓音緩緩流洩。空氣裡有種果實熟成的氣息，像是有欲望正悄悄發酵。
突然，住處的門突然被打開了，是Pin。
看見床上的我和K，Pin慘白的臉上滿是尷尬，她背過身去不敢直視我們，嘴裡不斷說著抱歉，說都是她的錯，不應該打擾我什麼的。
她越是抱歉，我心中的無名火燒地越是旺了。
我冷冷地說：「既然知道不該打擾，那還不快滾？」
她像只被嚇著了兔子，將手中的備份鑰匙擱在鞋櫃上，幾乎是奪門而出。
我記得K似乎對我說了些調笑，類似別玩弄孩子幼小的心靈什麼的。試著想反駁她幾句，但心臟有種太過用力跳動之後產生的麻木，一種無力感迅速蔓延開來，什麼都不需要再辯解了，是吧。
***
我與Pin，似乎是真正告一段落了。
這的確讓我鬆一口氣。只是，我真的不希望，會是在那樣的狀況下。
朋友質問我，為什麼要這樣傷害Pin？為什麼不再給她機會？新的對象有比Pin好嗎？
而K則是從那天之後，努力不懈地希望我和她在一起，要我給她一個機會，要我相信她，她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；她有信心，能夠帶給我渴望的穩定與幸福。
說不清是為了徹底擺脫Pin，還是因為太內疚而產生的自我懲罰，在當時認識的新朋友中，K並不是考慮交往的對象；然而，我答應了K。
或許，內心的我，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該揹負的；卻還是在外在的眾口鑠金之下，屈服融化了。
多年以後，我還會做著那個夢，在夢裡，Pin沒有衝進來。
於是那個晚上，或許和K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，因此能對於兩人的未來有更清楚的預感。
我和K，於是成為能互相照應的、相知相惜的好朋友與家人，而沒有成為情人。
***
「妳愛她嗎？」
這是我和K在一起之後，最常被朋友們問起的問題。
我知道自己不愛K。
然而，她是女生、比我年長、有積蓄有車、有對未來的生涯規劃。這些都是我渴望的。
於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，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。如果想要到達夢想中的人生，這或許是必經的過程。人不能總是只選擇自己喜歡的，自己喜歡的也往往無法帶給自己幸福。
越來越常在喝醉時大笑，我笑自己，Pin對我這麼好，而我辜負了她；K擁有我所渴望的一切，也愛我，我卻又不愛她。
或許我真的有天生的缺陷，只是不是在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，而是在我的心裡。
就像是對自己洗腦一般，我強迫自己對她好、給予她我所擁有的一切。我親自下廚，費盡心思，為她烹調一道又一道美味的料理；在她的生日，耗去自己將近三分之一的薪水，只為了一圓她想去高級飯店享受的夢；我將我們之間的約會，以文字、圖畫、票根等，親手做成一本本的回憶。
我常常聽到K用「感動」形容她對我的愛。她說，這輩子，不會再遇到誰，讓她這麼感動了；從來沒有人，這麼用心的對待她。
***
大概在我般到台北快滿一年時，母親開始發難了。
姨媽、表姐妹什麼的，開始接二連三地打電話給我。對我描述母親一個人做生意有多辛苦，身體狀況有多不好，我離再遠也應該回去陪陪她，不能這樣不聞不問。
我百口莫辯。畢竟，我人確實在幾擺公里外的城市裡；但是，母親卻沒有將過去這幾個月以來，匯入她帳戶的那些白花花的鈔票，向其他人說明；更不用說那些數落我失敗、嫌我身材糟糕、很快就會得病等刻薄的辭語，她也剛好沒有向這些親戚提起。
記得有一回，她打電話來說她不行了，病倒在床上動彈不得。我請鄰近的表妹去看看她的狀況，她只是將自己反鎖在家裡，不應門也不接電話。到最後逼的我只能叫鎖匠，破門而入時，母親像一隻受驚嚇的獸，憤怒地在電話中指責我，憑什麼擅作主張，讓她陷於那種丟臉的情狀。
然而，當我擠出休假，搖著整晚的夜車回到家時，她只是扳著一張臉，要我到攤上工作，就這樣，要我工作到最後一秒，甚至一直到上班日的當天清晨，才叫我自己坐高鐵趕回去上班。
面對我的痛苦，K說她理解的，她從中學就離開原生家庭。她告訴我，沒有人有資格這樣傷害自己，而停止這一切最好的方式，就是與傷害的源頭斷絕關係。
不過，當我始終無法與我母親切割，依舊在金錢上一次次地滿足母親的需求，在精神上一次次地承受母親的折磨；K逐漸失去了耐心。
她幾乎是用咆哮的方式，在我耳邊質問我，為什麼如此軟弱？如果真的這麼痛苦，那就與母親斷絕關係，她當年做的到，我也應該要做的到。
我說她不是我，她憑什麼認為我的狀況跟她一樣？被她逼急了，氣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：「對，妳說得對，我是不像妳，能夠這麼狠心，轉身就能將家人給拋棄。」
那瞬間，我幾乎以為她會動手。
不只是因為後來了解到K的火爆性格，加上她的朋友，不只一次告訴我，K過去在圈子裡惡名昭彰，不只是因為管不住下半身的風流；最主要是因為，幾乎每一個和她在一起過的情人，都被她暴力管教過。
然而，她緊握著的雙拳，始終沒有抬起來過。
爭吵到最後，我們都哭了。
K抱著我，說她知道自己脾氣不好。但是，遇到我，才讓她真正了解愛一個人的意義。因此，無論如何，她都不會傷害我。她知道自己過去很糟糕，但她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。為了我，她會成為更好的人，希望我也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她，跟著她走。
我想，那確實軟化了我。一個本性如此強悍的人，面對我的無理取鬧，卻願意一次次地讓步與包容。
這是頭一次，我感覺自己被愛、被呵護著。
***
才發現，這個世界裡，稱自己為T的，可是有百百種。
常見的分類有如鐵T、娘T。鐵T通常指具有在外表上酷似男人、在床上不脫衣服等「陽剛」特徵的。而娘T顧名思義，意謂著外表秀氣，保有女性「柔性」氣質的。或許就像是Pin這種類型的。
當然，也有一些其他分類方式。
例如以性向區分的 – 「不分偏T」，指的是在交往取向方面，可以接受的伴侶同時包含T與婆。若是單純說自己是「T」，一般表示只願意跟婆交往。
說實話，在我的認知裡，所有的特質都是相對的，也沒有誰能夠肯定，自己下一個墜入愛河的對象會是什麼模樣；那又要如何用這些非絕對的、或未知的，來定義一個人呢？
因此，當一個人跟我自介為鐵T時，我傾向翻譯成 – 這是個認為自己是男人、不喜歡身為女性的身體、且在做愛時不想被進入的，這樣的定義。
而所謂娘T或一般的T，雖然做男孩子或偏中性的打扮，但對於自己是女生這檔事，還有基本的認同；至於在做愛時，還有接受被進入的可能的。
不過，若當一個人自介是婆時，以我的個人經驗，那恐怕與性的進行方式沒有太大的關係。我傾向翻譯成 – 總是遇不到什麼好對象、曾經被傷害很深、或自我感覺很受傷的女人。
這樣想想，或許我也可以開始使用「婆」，來介紹自己。
***
K是新朋友中的其中一個，自介為鐵T，是個職業軍人，比我年長了將近5歲左右。她對於難以忘懷前女友的部分坦言不諱，但也直白地闡述對我充滿興趣。
某個週末，K希望與我見一面，而我懶懶地不想出門。當她提議是否可以來我家拜訪時，我也應允了。
K在談天的過程中充滿自信，分享著關於軍中生活的趣事，休假時與朋友開車旅行的經驗，以及「過去」沉迷於與不同女人性愛的荒唐事跡。
「你確定是『過去』嗎？」我笑著問。
K雖然極力撇清，說那真的是過去少不更事時的自己。卻也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K說，跟我有一見如故的感覺，像是熟稔的老朋友似的。不知道為什麼，平時總是防備心很強的自己，在我面前，卻自然而然地卸下心防。
床頭的MP3透過不插電小音箱，路易斯阿姆斯壯，低沉渾厚的嗓音緩緩流洩。空氣裡有種果實熟成的氣息，像是有欲望正悄悄發酵。
突然，住處的門突然被打開了，是Pin。
看見床上的我和K，Pin慘白的臉上滿是尷尬，她背過身去不敢直視我們，嘴裡不斷說著抱歉，說都是她的錯，不應該打擾我什麼的。
她越是抱歉，我心中的無名火燒地越是旺了。
我冷冷地說：「既然知道不該打擾，那還不快滾？」
她像只被嚇著了兔子，將手中的備份鑰匙擱在鞋櫃上，幾乎是奪門而出。
我記得K似乎對我說了些調笑，類似別玩弄孩子幼小的心靈什麼的。試著想反駁她幾句，但心臟有種太過用力跳動之後產生的麻木，一種無力感迅速蔓延開來，什麼都不需要再辯解了，是吧。
***
我與Pin，似乎是真正告一段落了。
這的確讓我鬆一口氣。只是，我真的不希望，會是在那樣的狀況下。
朋友質問我，為什麼要這樣傷害Pin？為什麼不再給她機會？新的對象有比Pin好嗎？
而K則是從那天之後，努力不懈地希望我和她在一起，要我給她一個機會，要我相信她，她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；她有信心，能夠帶給我渴望的穩定與幸福。
說不清是為了徹底擺脫Pin，還是因為太內疚而產生的自我懲罰，在當時認識的新朋友中，K並不是考慮交往的對象；然而，我答應了K。
或許，內心的我，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該揹負的；卻還是在外在的眾口鑠金之下，屈服融化了。
多年以後，我還會做著那個夢，在夢裡，Pin沒有衝進來。
於是那個晚上，或許和K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，因此能對於兩人的未來有更清楚的預感。
我和K，於是成為能互相照應的、相知相惜的好朋友與家人，而沒有成為情人。
***
「妳愛她嗎？」
這是我和K在一起之後，最常被朋友們問起的問題。
我知道自己不愛K。
然而，她是女生、比我年長、有積蓄有車、有對未來的生涯規劃。這些都是我渴望的。
於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，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。如果想要到達夢想中的人生，這或許是必經的過程。人不能總是只選擇自己喜歡的，自己喜歡的也往往無法帶給自己幸福。
越來越常在喝醉時大笑，我笑自己，Pin對我這麼好，而我辜負了她；K擁有我所渴望的一切，也愛我，我卻又不愛她。
或許我真的有天生的缺陷，只是不是在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，而是在我的心裡。
就像是對自己洗腦一般，我強迫自己對她好、給予她我所擁有的一切。我親自下廚，費盡心思，為她烹調一道又一道美味的料理；在她的生日，耗去自己將近三分之一的薪水，只為了一圓她想去高級飯店享受的夢；我將我們之間的約會，以文字、圖畫、票根等，親手做成一本本的回憶。
我常常聽到K用「感動」形容她對我的愛。她說，這輩子，不會再遇到誰，讓她這麼感動了；從來沒有人，這麼用心的對待她。
***
大概在我般到台北快滿一年時，母親開始發難了。
姨媽、表姐妹什麼的，開始接二連三地打電話給我。對我描述母親一個人做生意有多辛苦，身體狀況有多不好，我離再遠也應該回去陪陪她，不能這樣不聞不問。
我百口莫辯。畢竟，我人確實在幾擺公里外的城市裡；但是，母親卻沒有將過去這幾個月以來，匯入她帳戶的那些白花花的鈔票，向其他人說明；更不用說那些數落我失敗、嫌我身材糟糕、很快就會得病等刻薄的辭語，她也剛好沒有向這些親戚提起。
記得有一回，她打電話來說她不行了，病倒在床上動彈不得。我請鄰近的表妹去看看她的狀況，她只是將自己反鎖在家裡，不應門也不接電話。到最後逼的我只能叫鎖匠，破門而入時，母親像一隻受驚嚇的獸，憤怒地在電話中指責我，憑什麼擅作主張，讓她陷於那種丟臉的情狀。
然而，當我擠出休假，搖著整晚的夜車回到家時，她只是扳著一張臉，要我到攤上工作，就這樣，要我工作到最後一秒，甚至一直到上班日的當天清晨，才叫我自己坐高鐵趕回去上班。
面對我的痛苦，K說她理解的，她從中學就離開原生家庭。她告訴我，沒有人有資格這樣傷害自己，而停止這一切最好的方式，就是與傷害的源頭斷絕關係。
不過，當我始終無法與我母親切割，依舊在金錢上一次次地滿足母親的需求，在精神上一次次地承受母親的折磨；K逐漸失去了耐心。
她幾乎是用咆哮的方式，在我耳邊質問我，為什麼如此軟弱？如果真的這麼痛苦，那就與母親斷絕關係，她當年做的到，我也應該要做的到。
我說她不是我，她憑什麼認為我的狀況跟她一樣？被她逼急了，氣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：「對，妳說得對，我是不像妳，能夠這麼狠心，轉身就能將家人給拋棄。」
那瞬間，我幾乎以為她會動手。
不只是因為後來了解到K的火爆性格，加上她的朋友，不只一次告訴我，K過去在圈子裡惡名昭彰，不只是因為管不住下半身的風流；最主要是因為，幾乎每一個和她在一起過的情人，都被她暴力管教過。
然而，她緊握著的雙拳，始終沒有抬起來過。
爭吵到最後，我們都哭了。
K抱著我，說她知道自己脾氣不好。但是，遇到我，才讓她真正了解愛一個人的意義。因此，無論如何，她都不會傷害我。她知道自己過去很糟糕，但她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。為了我，她會成為更好的人，希望我也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她，跟著她走。
我想，那確實軟化了我。一個本性如此強悍的人，面對我的無理取鬧，卻願意一次次地讓步與包容。
這是頭一次，我感覺自己被愛、被呵護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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