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後一天在昆明的晚上,阿婆照例先洗了澡早早睡了,輪到我用澡間。沖著熱水,
有點放空,直到水停了的時候,我依稀聽見門外有軟拖鞋劃過地毯的磨挲聲。

怕是阿婆有什麼不舒服了,我披上了大浴巾,微推開了門看著,卻只見阿婆好端端
地窩在被子裡。我想大概是隔音不好之類的,也就沒再多想。

洗好澡我坐到床邊擦些化妝水乳液什麼的,差不多好了之後,我按滅了不需要的
燈。朝著我床方向有個晾大衣的小門廊,燈一滅,我竟然有種感覺,有人站在那黑
暗裡,對著我看。我深吸了口氣,不覺得脊背涼,也沒有頭疼,猜想是自己的羽絨
外套,形成的一種假像錯覺。

調整好枕頭角度,窩進被子裡,開始讀著帶去的書本,一天吵嚷至此,都歸於寧
靜,睡前,這是最好的安定劑了。溫暖而乾燥的空氣裡,我罕見地,一字一句地慢
慢讀,不知不覺間,也到了最終章。

睡了,我順手轉熄了床頭燈。

不知睡了多久,卻被人猛地搖醒。「阿妹,快起來。快起來唷。」我被嚇地一個坐
起身,連忙翻了枕邊手機確認時間,竟然才午夜零點過一刻鐘。阿婆有點不清楚地
陳述:「剛剛睡到一半聽到有人講話,醒來看到電視打開了的,怎麼會這樣?」我
整個眼睛腦子都還被濃濃的睡意充滿,我說我沒看,阿婆又問了:「莫是妳壓著了
搖控器吧?」我說搖控器就好好地放在電視機旁呢。

阿婆好像有點慌了,口中繼續向我問著,卻也只是坐在床上沒敢移動。我晃了晃腦
袋,試著朗聲些,對阿婆說:「開了,關起來就是了,沒什麼的。可能是剛剛我沒
關好吧…」起身,一個見步將電視機總開關給按了。回到床上,阿婆已經回覆躺臥
了,但口中仍問著究竟為什麼電視機會自己打開,我也重覆地安慰阿婆說,沒什麼
的,就是剛剛沒關好罷了。

快進入熟睡前,又一次聽見那軟拖鞋劃過地毯的沙沙聲,那聲響,直到我床前停住
了。耳裡有感覺的,可眼皮卻沉重地怎樣也睜不開。不知道哪裡來的睡意,濃烈地
催促我進入夢裡。

一夢,卻夢回了不知多久前的一種陽光,陽光裡和著屋前玉黍薯田的氣味。從日光
裡坐起身,身邊是喜歡的女孩。

現在應該已經年邁了的祖母,看起來回到了小時候那樣的精神,走到我身旁說著今
天要祭祖先,快起來梳洗。我聽話下了樓去盥洗,才想起還在床上的女孩,走回樓
梯口,從樓梯閣上小窗灑進的光線裡,女孩和祖母一邊說笑,一邊走下樓。看見我
一臉愣愣的樣子,還不忘加一句叫我快醒醒,別在酣面了。女孩會說閩南語嗎?夢
裡,我似乎沒有聽到她倆真正交談的聲響,只有談笑的畫面。

一直就忙著,過著春節時的日子,到了夜裡。洗好澡,進到原本應是家裡長子的臥
房,門微開著,透出點我喜歡的,女孩唱過的熟悉旋律。床上,女孩側向著我已經
躺好了,待我鑽進被窩,女孩挨過身來,在我懷裡,一同睡了。

突然就驚醒,一看手機畫面,清晨五點。有點冷意竄上,才發現睡前關好了的邊門
與安全窗,卻不知何時打了開,昆明晨間的冷風,順勢一陣陣灌了進來。

起身關了門窗,再次回到暖和的被窩,那睡意卻一絲也不在了。我想著,是有個誰
來過,又走了吧。但,卻是個不會讓我發頭疼的誰。過去,也不是沒有過讓不知名
的誰,踩進我夢裡攪和,但是,那些夢,多是詭譎而痛苦的。這回的夢境,卻是這
樣的溫暖,溫暖的讓我,醒來都想微笑的那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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