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在這樓下已經好一會了,阿澈對著掌心呵了口氣,搓著手。突然,她看見熟悉的身影,跟著另一個有點相似的女孩子,一起出現在轉角,正往著公寓走過來。

「伶,好久不見。」阿澈深吸了口氣,走到女孩的面前。女孩看起來好多了,臉上有淡淡地妝,身上打扮看似個上班族,女孩的臉上,先是一陣驚訝,接著就是驚喜。「澈,真的是妳…」女孩撲了上來,寒冷的夜裡,給阿澈一個擁抱。阿澈也笑了,「伶,這是妳姊姊嗎?」「嗯,她是倩,大我兩歲的姊姊。現在我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,剛才下班回來。澈,上來坐一會吧。一起吃個飯。」阿澈禮貌地向倩頷首致意,隨著伶,一起走上了樓。

「爸死了之後,債款就不用再揹了。還好,姊那時在外面,來得及辦手續。好讓我一出來,就可以安心地找工作。」阿澈跟著伶和姊姊三人,圍在客廳的小桌上煮著火鍋。「澈,妳什麼時候出來的?有工作了嗎?」阿澈想了想,說「出來快一年了,原本有個建設的工作,但是被先前的仇家找上,逼得我只好換工作。現在啊…有點難說。」

倩夾了些青菜到碗裡,說:「做黑社會的嗎?」伶用手肘頂了姊姊一下,說:「澈,姊是隨便說的,妳不要太在意…」阿澈微微笑著,說:「伶,姊姊猜的沒錯。我能找到妳,也是靠著他們的幫忙。我能不被我仇家抓到,一樣也是靠著他們的幫忙。我,沒得選擇,妳明白嗎?」

吃完飯,伶挨著阿澈,靠在客廳的椅子上。「幫我的那個大哥,想要我去幫他管錢港。但是,那是個風險很高的地方,一個處理不好,可能就賠上性命。今天來,真是想來看看妳,順便告訴妳這件事。」阿澈注意到伶的眼眶有點紅,她伸手抱緊了伶,輕聲說:「沒事的,別哭。誰叫我年輕的時候,惹了不該惹的人。現在,除了這條路,我沒有別的選擇。當初,妳犧牲了自己,換了我現在的自由。我也不想辜負,妳給我的一切。即使,必須要用性命來換,妳明白嗎?」

伶轉身,看著阿澈,伸手,愛憐地沿著她憔悴的臉龐,輕柔地撫摸。她感覺阿澈的呼吸逐漸急促,伶的氣息緩緩地靠近阿澈,直到,柔軟的唇貼上了阿澈冰冷的唇瓣。阿澈開始回吻著,雙手,伸進了伶的衣擺裡,將伶,推倒在沙發椅上。不知道多久了,一回又一回,在夢裡溫習著的,這女孩的輪廓與曲線。現在,她已是個女人了,阿澈的手帶了點力道,握撫著伶的乳房,吻在伶的耳邊唇間,狂亂地游移。伶抓著阿澈,喘著,說:「到我房裡,右手邊那間。」阿澈將伶橫抱起,走進了房裡,關上了門。

上一次,還是獄裡那冷硬的床鋪上。伶記得,高潮之後,阿澈總是會讓自己,趴在她身上睡了,那是一種絕對地艱困裡,絕對地寵幸。伶熟知的,是阿澈不說的溫柔。阿澈有太多的痛苦需要承擔,伶知道的,她可以清楚地聽見,阿澈進入自己時,那巨大而猛烈地思念與渴望。「澈…」伶的指甲,幾乎嵌進了阿澈的背脊。上一次,還是個,不允許出聲的高潮;這一次,伶忘情地喊著,卻在高潮的空白裡,感覺到一絲心痛,痛地讓她抱緊了阿澈,哭了。

「傻瓜,妳是哭我退步了嗎…」阿澈的手很輕柔,拍著正趴在自己肩頭啜泣的女孩。其實,伶不說,阿澈也知道的。她從獄裡走出來,再走進了黑社會,等同是走進了另一個牢籠裡,用性命,去換取立足的空間與尊嚴。

第二天早晨,伶醒來,卻發現身邊沒了人。她匆忙地跑出房間,看見姊姊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廳,邊吃著早餐邊看報紙。「姊,妳看見阿澈嗎?」姊比了比桌上的另一份早餐和一個信封袋。伶連忙走近,打開信封,

伶,
早安,看著妳,真捨不得離開。也怕看妳哭,所以,就先走了。這附近
我不太熟,希望這早餐,妳跟姊姊都還吃得慣。信封裡,附上了我的電
郵和手機號碼,只要我活著,永遠都會給妳回應的。往後的日子,遇見
喜歡的對象,別忘了一展妳的美麗與大方,好好的抓住對方的心。我的
命,有部份算是妳給的。我就像是個殘存的人,為了妳,我會用盡我所
擁有的,掙回我所失去的一切。


「其實,妳這個澈,雖然混黑社會,感覺人還挺好的。」伶從信裡,抬起了淚眼。「姊,妳也覺得她不錯,對吧?」伶吸了吸鼻子說著。倩放下了報紙,看著伶,輕聲說:「嗯,她剛要走的時候,我有預感,她會成功的。從她的眼神裡,我認真的這麼覺得。」伶走到倩的身邊,倩伸手拉過了伶,將她輕輕抱著。伶依舊止不住淚水,低落在倩的肩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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錢港,真的很亂。

就像是海的流向,錢港裡,不同的黨派大大小小,有時隔一天就變動了。不過,阿澈發現,最主要的幾個,是瑞哥、漁佬、大鮪和海防。

海防就是海關一類的警務人員,在錢港,你要是不跟他們打好一定的關係,你連船板都別想放在岸邊。

漁佬管所有出海捕漁的船家,收他們的錢,確保他們海上的安全,他們裡面混雜了一些附近海島國的流落人民,形成一種多元的神奇生態。

大鮪的界線和瑞哥是最常重疊的,大鮪旗下的人亂糟糟的,常常因為一些個人的利益糾葛,搞得整個走私與毒品買賣通路都發生問題;偶爾,也為了整體利益,就是一些地盤上的分配,接受大鮪的擅動,一起惡搞瑞哥的生意。

阿澈走近了一個氣呼呼的男子,「茂哥,你怎麼了?氣成這樣…」面對著海面上的陽光,阿澈微瞇著眼。「阿澈,你不知道,那天,那個蔡sir才答應我說,進十船,繳一船給他們辦,你聽,是十一沒錯嘛。今天,你知道那雜種改口跟我說什麼嗎,他說,十船繳一船給他做業績之外,他一船要加收五千保管費。」

「這樣啊…這個蔡sir感覺胃口挺大的…」
「阿澈,你還笑得出來?瑞哥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,拜託,根本是淨損嘛,我還沒有算港口什麼他媽的一堆稅給你聽…」

阿澈拍了拍茂哥,說:「好,別氣了。蔡sir…我來負責搞定。你,先幫我搞定這個月要預計要進來的船跟貨量,順便…幫我找那個…茂哥,這邊有我們熟的酒店之類的嗎?」茂哥原先聽得是嚴肅,聽到後面突然一愣,擠眉弄眼地笑了:「阿澈,看來你也挺重視身心『調劑』的嘛…有,當然有,這鳥不生蛋的港邊,什麼沒有,小姐最正了。我晚一點找那個老闆來跟你談。」

幾天之後的夜裡,茂哥領著幾個便衣裝束的中年男子,行蹤閃躲地,從後門進入了家酒店。一進到店裡,老闆就熱情地迎上招呼,「茂哥,好久沒來了。這次是…帶朋友來給我捧場嗎?」茂哥湊近老闆耳邊,說:「這幾位大爺喜歡隱密一點,最好是,不要有外人打擾,你幫我好好打點一下。」

沒多久,老闆領著一群年輕貌美的女孩下樓,這幾個便衣男子看似十分滿意,跟著上了樓,各別進入了各別的房間裡。老闆下樓的時候,朝茂哥使了個眼色。茂哥拿起了手機,「阿澈,大概二十分鐘帶人來,夠你拍的。」說完,便走出店外,上了箱型車,逕自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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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店的會客室裡,坐了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。「張sir,聽說,你之前想升,但是一直被蔡sir踩著,對吧?」喚作張sir的中年男子有點不安,唯唯諾諾地說:「呃,也還好,有一點吧…」

「你想,如果這些照片,呈給上級和媒體,會怎樣?都還拍得挺傳神的,你看。」張sir低著頭,看著遞過來的一疊照片,頭一張就是自己欲火高漲的窘樣,他低聲說:「大哥啊,你想說什麼,就直說吧。」

阿澈笑了,「進二十船,給你一船做業績。按各年的行情好壞,我依瑞哥的利潤比例給你抽成。你要怎麼分給你下面帶的人,那是你的事。」

「這…從前蔡sir的時候,好像是…這個…」
「我知道,從前蔡sir的時候,十抽一,對吧?但是,好處是他先拿,比例是他決定,升官是他先升。現在,只要你點頭,你眼前這幾張照片,我就當沒了,要是蔡sir想咬你,你就說,你原本不知情,知情之後就走了。想咬你,叫他拿證據出來。往後,升官的是你,抽成的是你,年要怎麼過,就是你全權決定了,張長官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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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防的事落幕了之後,瑞哥的淨利瞬間翻了兩倍,新上任的張sir膽小怕事,只要答應他的沒有少給,剩下的,他也不會多要。茂哥笑地合不攏嘴,他說啊,早知道,就該趁蔡sir蹲在港邊點箱數的時候,一腳把他踹下去就結了,也省得被他黑那麼久。阿澈笑他:「好啊茂哥,下回張sir胃口養大了之後,這個神聖的任務,就交給你了。事成,我一定會在瑞哥面前,加你一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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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年,大鮪看似要連合漁佬,一同跟瑞哥搶地盤,想仗著人多,硬是劃出新的地盤分配。的確,論人數,瑞哥佈署在錢港的人,沒有大鮪加上漁佬的多。這
確實讓阿澈傷透了腦筋。

這天,阿澈蹲在港邊,看著港邊的船家,正在將一箱箱的新鮮漁獲搬上岸。岸邊上的人,忙著一部份運往漁市,一部份冷凍處理,裝進貨車冷凍櫃裡。

「大叔,你們繳得保管費和這個運的成本哪個多啊?」

船家裡看來最有份量的老伯,聲音宏亮地回了一句:「都很多,你問我,老子兩個都不想繳。」船上岸上的人,聽了都笑了。「大叔,只繳一半也不錯吧?」那老伯似乎一愣,「年輕人,你在開我玩笑吧?錢港誰不知道漁佬…到了海上,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會遇上什麼其它國的海防,被攔走了,要是沒有漁佬…當然啦,漁佬也不是每回都有辦法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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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阿澈,你不要搞我了。你要我帶人去找這附近的偷渡客?找來了要幹嘛?」茂哥一臉頭大的樣子。「要搞國際化,漁佬是這樣搞的,我們也可以。只不過,要專業一點的。要是找不到,到時候,就茂哥你掏錢請翻譯,知道吧?」

那個大鮪聯合漁佬的日子,很快就到了。

入了夜的錢港邊,罕見地被一群群的人站的滿滿地。「茂哥,今天大家人都到了,就可以分個清楚了。」右邊為首的其中一個,是穿著邋遢的漁佬。漁佬身後清一色是這附近捕漁維生的船家。

「漁佬,瑞哥有些話想跟你旗下的這些漁民百姓說。首先,以後跟了瑞哥的船家,只需付擔保管費,瑞哥可以免費提供各位進入市區之後的通路,我以人格擔保,瑞哥快捷,便捷又安全。再來,海上安全的問題,瑞哥這邊,也長期聘顧了專門的在地人,一旦有任何海上問題,瑞哥會派這些人前往協助調解。現在,站在我左手邊的這排,就是我們聘用的專業人員。歡迎各位上來檢視。現在,接受我們條件的漁民,我代表瑞哥,歡迎你們往我們這邊移動。」

漁佬的身後引起了一陣騷動,突然一陣宏亮的聲音響起:「年輕人,原來你是玩真的,對不起喔,那天我還當你在放屁…」隨之響起的廣大笑聲,伴隨著人群的移動,最後,除了漁佬幾名小弟,幾乎所有的漁民,都移到了瑞哥這邊。

「阿茂,你別得意的太早…我大鮪,可沒有那麼容易就被你給買通。不管漁佬,光憑我大鮪的人數,船數,我跟你們瑞哥,我提議,五五分。」茂哥氣定神閒地笑著,「拿多少就給多少吧,大鮪。我的弟兄們都知道,他們只要夠警醒,別偷懶,每個人拿到的都不會少。不忙的時候,瑞哥還提供他們去進修第二專長呢…你們說,是不是?」一陣廣大的笑聲從茂哥的身後傳來,「大鮪,你旗下的人是很多。可是,你們的人,也都拿得到那麼多嗎?如果拿得到,幹嘛動不動就咬來咬去;如果拿不到,是為什麼?我看,是你們領頭的問題吧…少掉的是被誰吞了?」

大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,他大聲說著:「在我旗下,每個人都很自由。哪像你,死肥茂,你硬是要把你的人全都變成私人企業的勞工啊,還搞什麼進修,你別笑死人了。」

「這年頭,有穩定的錢賺才是贏家。私人企業,如果夠穩固又夠賺錢,哪裡不好啊?還有,這個進修,更是現在最流行的。鮪魚肚,你不如就讓你旗下的那些『自由』的人,自己選邊站吧。給點風度,就現在開始,想要穩定收入與工作的,我,茂哥,還是十分有誠意地,代表瑞哥,歡迎你往我們這邊移動。」

港邊雖然時不時的有陣風,但是,兩人針鋒相對的內容卻是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裡。大鮪感覺身後的騷動,他突然抽出一把開山刀,「誰敢過去,我現在就砍了他。」昏黃的燈光中,大鮪橫眉豎目的狠勁,倒也沒有人敢以身試法。

「啪!」從瑞哥這邊陣營的方向,飛出了一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,打在大鮪手上,震地大鮪右手一陣酸麻。「誰?有種出來單挑。」大鮪怒視著前方的人群。

人群中,走出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,面貌清秀,感覺年紀很小。「茂哥,我看你跟瑞哥一樣老糊塗了,你連你的小弟都管不好,今天,可不要怪我幫你,好好地『教導』你的小的。」大鮪陰惻地笑了,一步步地接近這年輕的小伙子。

年輕人手中拿的是船家常用的撐桿,緩緩地,走近大鮪。突然,大鮪大喝一聲,長而銳利的開山刀當著年輕人的正面就劈下。只見年輕人手一翻,往前一個箭步,大鮪握著刀柄的手已在卡在撐桿之間,年輕人一個扭轉,匡噹一聲,大鮪的開山刀應聲而落。年輕人揮了揮手,身後的人立刻湧上,有的取走了開山刀,有的做出掏槍的準備,瞪視著驚慌失錯的大鮪。

「大鮪,老糊塗的是你。這個人不是我的小的,他是瑞哥指派的,我們錢港,新的扛霸子。你最好睜開你的老眼,看清楚點,還是要我幫你買副老花眼鏡,五十塊一百塊一副夜市都買得到。」

茂哥身後的人群,再一次轟出一陣笑聲與掌聲。原先站在面港右側的人群,有的默默地離去了。然而,大部份的人,都移動到了左側。

「阿澈,你看,大鮪要怎麼處置?」
「嗯,你看他是要餵魚還是學著抓魚囉。」

茂哥笑了。「弟兄們,請鮪哥下海吧。」大鮪哼了聲。「記得綁上石頭,找重一點的。我怕他的肚子浮力太大。」大鮪看著身邊的小弟,當真開始搬了幾個碩大的石塊過來,開口了:「喂,小…怎麼叫啊…新的扛霸子,好歹我也長你一輩,給我一個面子吧。」

「不當大哥,你活的下去嗎?」阿澈看著遠處漁船上挑著的燈,輕聲問。
「當然,活得了。這本來的事嘛…」大鮪堆著笑臉,連忙點頭。
「大叔,六村林家是不是缺男丁,你說的。上月去了兩個。」阿澈突然朝著
漁的方向,朗聲說了。
「是啊,年輕人。你記性可真好。」宏亮的聲音馬上給了回應。
「大叔,大鮪願意幫林家嫂子和小孩出海半年,你說怎樣?」大鮪一聽,臉
都綠了。
「年輕人,幫我謝謝他了。難得他做了件好事,多謝菩薩保佑喔…」
「就半年,大鮪。半年之後,你想重新再來拆瑞哥的台,請便。半年之內,
你敢再興風作浪,別忘了,不學著抓魚,我一定讓你下海餵魚。」

說完,阿澈就轉身離開了。茂哥拍了拍大鮪,「鮪魚肚,半年夠你減肥的了。瘦一點,也比較帥啊。」跟著離開了。港邊留下大鮪一個人。突然,一個宏亮而有力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,「大鮪,走吧,我帶你去見見林家嫂子。」

大鮪有點失神地起身,「林家嫂子啊…」「是啊,溫柔賢慧,謙恭有禮…」大鮪突然眼睛一亮,

「老伯,你的意思是說,林家嫂子很標誌,是嗎?」
「噢,三從四德只缺一啊…」
「缺哪個啊,老伯。」
「缺了胸啊,老混蛋。還有,多學學那個年輕人,人家多聰明啊,哪像你,開口老伯,閉口老伯。」
「哦,那大叔,那個林家嫂子真的沒有胸部啊?怎麼會這樣?」
「蠢材,是小啊,又不是說沒有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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